□　陈双辰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有其独特的价值体系”，在谈到古城保护时，总书记要求“秉持正确的古城保护理念，即切实保护好其历史文化价值”。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在城乡建设中加强历史文化保护传承的意见》中，明确提出将“坚持价值导向、应保尽保”作为工作原则。

　　青铜器、文字和城市一同被认为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象征。那么，城市的历史文化价值也就代表着人类文明的价值。著名的城市规划理论家、历史学家刘易斯·芒福德曾阐述，人类文明的每一轮更新换代，都与城市作为文明孵化器和载体的周期性兴衰历史有着密切联系。

　　历史文化价值正是决定一座城市能否成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以及列入濒危名单乃至除名的核心因素。价值对于城市而言，不仅具有认知城市文明的文化意义，也具有保护和管理意义。以价值为导向的保护也是近年来国际遗产保护的趋势，世界文化遗产申报重在阐释“OUV”，即“突出的普遍价值”。尤其是2008年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在题为“什么是突出的普遍价值”的报告中强调了世界文化遗产的突出普遍价值组成三要素之后，“基于价值的遗产保护与管理”已经成为国际遗产界的共识。

　　近年来，在住房城乡建设部出台的相关标准规范和政策文件中也看到了对名城历史文化价值的关注以及相关规定的日趋完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标准》提出了价值分析的多个线索；《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申报管理办法》以时间为线索，提出了价值分析的6个方面。在长期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编制探索中，我们总结提炼出了“千年一脉”“多元一体”和“载体例证”的城市历史文化价值分析方法，不断推进历史文化价值分析技术方法的完善以及基于历史文化价值的保护管理实践应用。

　　在辽宁省大连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探索中，提出了大连是中国古代东北地区文化传播与发展的重要枢纽这一价值，通过多个实物例证，建构了“文明曙光，辽东半岛古代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波连齐鲁，中原史前文明向东北亚传播的重要节点”“接轨中原，汉唐中央政权与东北边关连接的重要纽带”三个历史脉络，讲述了大连突出的历史故事。

　　在福建省莆田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中，重点关注不同价值之间的关联性，努力理解多元一体的文化属性，而这一特点在莆田名城的历史文化价值中表现得十分突出。莆田作为世界妈祖文化的中心，离不开莆田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经济重镇的这一属性，妈祖信仰随着莆商的足迹传播到世界各地。沧海变桑田是莆田名城的独特性，兴化平原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工造成，是孕育莆田城乡生长和文化繁荣的土壤，这也突出体现了农耕治海与宗族文化的关系。

　　在陕西省韩城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中，落实黄河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要求，深化细化了对韩城所蕴含的黄河文化价值的系统研究。通过将韩城与银川、洛阳、郑州、开封和济南这5座黄河沿线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进行对比分析，发现韩城古城与黄河空间关系最紧密，古城距离黄河主河道仅有3公里。更为神奇的是，虽然韩城古城离黄河最近，但却从未遭受过黄河水患。这就体现了韩城古城选址的独特价值，即“东襟黄河、西镇梁山，风水绝佳风貌完整的千年古城”。通过对这一价值的深入研究，解开了韩城古城虽与黄河近在咫尺、但千年以来太平安定的密码。

　　当然，价值分析固然重要，但通过构建与价值相对应的保护措施，应用于保护规划的编制乃至保护管理实施，方能将“以价值为导向”的保护要求落到实处。我们在持续探索中逐步形成了城市历史文化价值“一图一表”的规划方法，将所有价值载体进行细分，形成价值遗存体系保护名录，针对每一个价值盘点绘制相应的遗存体系图。将城市的价值进行“庖丁解牛”，以“层层切片”的物质空间载体回答“什么是城市的历史文化价值”以及“保护哪些价值遗存”，它们共同组成了一座丰满的历史文化名城。

　　文化臻于成熟稳定后经变革转化进入下一阶段可分为长期、中期、短期三个阶段。长期依靠地理与自然，中期依靠科技与发明，短期依靠战争与革命，三者密不可分，周而复始。城市的历史文化价值也未尝不是如此。对价值的深入研究、分析、保护和传承，最终要做到回答好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论述——“有利于突出中华文明历史文化价值，有利于体现中华民族精神追求，有利于向世人展示全面真实的古代中国和现代中国”。

　　（作者为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与发展研究分院五所所长、高级城市规划师、注册规划师）